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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采访刚刚开始的时候,卢梵溪说,“他们都叫我回避情怀这两个字,我说我不会,我提梦想都提得赤裸裸的。”他亲自定下的优酷出品Slogan就是“生产影像,还有梦想”。
文/阑夕儿童
卢梵溪离开优酷,并不令人惊讶,毕竟,在这样一个以创业为荣的时代,身负《老男孩》、《万万没想到》等顶级网络自制制片人的头衔,自制浪潮风起云涌,必然有更多诱惑在召唤他。
然而,在明确了方向也见过了一轮VC之后,卢梵溪又搁置了创业计划,转投经纬中国成为后者招募的“入驻企业家”。所谓“入驻企业家”(Entrepreneur In Residence),指的是VC吸收那些潜在的创业人才——通常有着显赫的职业履历或是突出的个人成绩——后者借助VC提供的环境与视野,进行创业的前期筹备。这个计划并不设定人员限制,如果没有足够优秀的人选,那么它就宁可空缺。反之亦然。
一言以蔽之,这是一个中国顶级VC意图打造的“黄埔军校” 。在时机更比金钱贵重的竞争市场,鲜有投资人和创业者愿意支付如此高昂的时间成本。然而傅盛作为成功案例,已经为经纬的EIR计划提供了足够的说服力。同样思路清晰、目标明确的卢梵溪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也并不意外,加入经纬这个方向完全不同的平台,就像把一粒种子植入新鲜的土壤,配方不同的养料自然令人期待。
卢梵溪是经纬中国成立七年以来的第二批种子,除了卢,本轮经纬的EIR还包括了快的的coo赵冬。卢梵溪将自己定义为“冲动型人格”,学生时期理科出身却考上电影学院,在广告公司做得风生水起,又在而立之年跑去法国研习电影,回国之后作出在多个电影节得奖的艺术电影,然后转身就进了一家当时看上去和电影似乎没什么关系的互联网公司优酷。
古永铿评价卢梵溪“最大的问题就是总跑在公司前面”,但古永锵也选择给他足够的信任与空间,让他能够尽展胸中宏图。“优酷出品”本是一个为公司增收、承接广告视频(或称病毒视频)的部门,卢梵溪拿着优酷的有限资源和客户的广告预算,将之升级为“微电影”再到“自制剧”,几年时间就已成为一项倍受资本瞩目的宏伟产业。当整个行业都开始做好准备迎接“现象级文化”的热潮,这个最具资格的爆款内容操盘手又突然心生疑虑,认为“榜样”的规模效应太弱,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仅仅依靠视频网站的扶持并不能完全造就一个可自循环的生态系统,从而实现规模化的视频生产者可持续发展。
所以他又顶着盛名出走优酷。
电影人卢梵溪
2009年,卢梵溪加入优酷,存着可以扶持青年导演拍电影的念头。“那时完全无法想象今天的国内电影市场爆发,每年能够在院线里上档的影片屈指可数,而且都是由几个寡头发行公司决定的。”而卢梵溪刚从法国“学艺归来”,发现避免独立电影的制作胎死腹中的核心要素,竟然是和电影艺术本身无关的“筹钱本领”。
在法国的三年中,卢梵溪带着作品参加了不少欧陆电影节,也拿过一些奖项,但他回忆,拿奖的很大因素是赶上了西方文艺阵营的“摸头文化”——“西方对近代中国认知不够,认为你神秘而落后。突然开放后发觉你也能拍出电影,就像大人发现孩子挺上进似的,摸摸你的头,颔首赞许,给几颗糖吃。”
大学读书时代,卢梵溪报了一门名为“观众心理学”的课程,结果直到毕业这门课程都没开过,老师们都不研究这个——电影艺术曲高和寡,谁也不在意观众想看什么,何况当时中国总票房盘子也没多大。回国不久之后,卢梵溪在中关村一家咖啡馆和优酷谈了很久,最终使他动心加盟的,是在线视频平台的即时反馈机制:一支片子上传之后,可以直接看到用户的评价和感知,这是传统电影行业不曾有过的体验。
而在卢梵溪加入的这一年,优酷启动了两项计划,一为“牛人计划”,冀望发动拍客用户进行草根造星运动,一为“热播剧场”,这在后来被视为中国视频网站版权大战的开端。一个是Youtube的UGC模式,一个是Hulu的版权模式,双轨并行,气势汹汹。
卢梵溪琢磨,有没有第三条路。UGC与版权模式都依赖视频网站外部的内容生产力量,一块受限于当时资源,制作水准不算高;另一块后来被迅速证明价格高昂,“烧钱”战争惨烈。具备内容基因的卢梵溪找到古永铿,提出自制出品内容,带着优酷的团队去拍片子,把内容品质这一块填补起来,又找到了优酷的广告客户,说服他们接受“内容即广告、广告即内容”的理论,掏钱给自己拍片。
然后,就有了《老男孩》的一炮走红。
营销人卢梵溪
在贴片广告尚未得到验证的时代,企业对于在视频网站投放广告始终抱有谨慎的心态,而站在视频网站的立场,Banner式的广告亦无法消化过多,一旦赶跑用户,必然得不偿失。
这种相互抵触的环境,让卢梵溪自认擅长的筹款能力一再遭到考验。他反复劝说客户尝试当时还不存在的概念模式“网剧”,没人明白,他只能一遍遍不厌其烦地解释,“这种视频有剧情,大家看完第一集,还会来看第二集,效果好过八条独立广告。”一年下来,只成功说服了一个客户:康师傅。
随后,卢梵溪找到 青年导演卢正雨,启动《嘻哈四重奏》网剧。客观讲,《嘻哈四重奏》的前期内容不算特别上乘,由于是定制剧,绿茶道具的植入生硬,用户差评不少。但卢梵溪对于“网剧”这一全新内容载体的预期仍然实现了:第一季的《嘻哈四重奏》完结时,那些一直以来都对剧集反复吐槽的用户开始依依不舍在评论区排队留言希望看到续集,卢梵溪将之称作“内容与观众的交集”。用于支撑这个交集的合适载体,草根拍客良莠不齐,正版影视剧位置太高,真正可以胜任的唯有自制网剧。
“我喜欢先行一步的生活。”卢梵溪说,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重复自己更可怕的了。
一年之后,卢梵溪又遇到了雪佛兰,后者想要优酷承拍三部纪录片,用于体现三类典型车主的生活故事,这也是卢梵溪进入优酷以来有机会争取到的最大一笔费用——数百万人民币。开明的优酷很有眼光地准许他尝试一种全新的可能性,不仅仅止步于一部广告作品。最终,他们将片子的数量从三支扩大到了十支短片与一部长片,把一次简单的商业合作升级成为一个微电影项目“11度青春”。
既然规模跃升到要十个导演操盘,卢梵溪也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去广揽英才,现在回过头看,“11度青春”系列的导演类型千奇百怪,有尹丽川这样的诗人,也有皮三这样的漫画家,有张亚东这样的音乐人,也有张亚光这样的地下导演,卢梵溪有意混搭阵容,就是不愿让这次尝试的学院气息过于浓重。
制片人卢梵溪
在卢梵溪邀请筷子兄弟加入《十一度青春》之前,《老男孩》的原始剧本其实已经积压了两年,肖央(筷子兄弟成员之一,也是导演角色)找过各种平台,结果一直没有拿到钱,拍不出来。最终成片时,项目规定剧本长度是15分钟,但肖央越改越长,卢梵溪也舍不得砍,他带着团队去看样片,同事都看哭了,肖央还要改。最后,卢梵溪干脆让《老男孩》压轴,押宝这部没有明星名导的片子会成为整个项目的爆点,提前整整四周时间利用优酷这个当时已颇具影响力的平台进行预热。而老男孩也不负他所望,成为中国互联网第一部现象级微电影。
卢梵溪事后总结,他善于连接各种人物,并发掘到他们身上的闪光点。这实质上也是所谓“交集”的一种。也许是缘于他自己的青年时代正值中国电影的低迷期,他非常理解那些拥有才华却一时不得志的人,也知道他们需要怎样的机会。《老男孩》成名之前,筷子兄弟都快解散了;叫兽易小星恶搞成名,但一直想要拍正经电影,业余时间苦心拍了5部,也没有被主流影视公司注意到。“他们的共性就是都被压制到了相当程度,而又积蓄了非常大的力量,只需要在合适的时机点开一个口,爆发是一定的。”
借助连接视频内容产业链条的不同单位,卢梵溪的视野随着优酷的成长也变得更为开阔,到了《万万没想到》的出炉,他在拿捏内容品质和判断市场前景的工作上显得更为自信,这里面既不乏数据的帮助,也有经验的作用。
“优酷App的使用时长排在全网第二,只低于微信,就是因为视频内容具备着最强的吸附和黏着力,也就意味着收入模型的立体化。”卢梵溪以美国影视文化行业的发达生态为例,计算超级漫画英雄的电影收入体系,“票房占比越来越低,也越来越重要,为什么这么矛盾?因为如果100亿的收入只有20亿是票房,那么如果没有这20亿,后面那80亿都会损失,这就是文化产品的独特性。”好的影视内容一定不是只能赚来影视内容本身的钱,背后有着充裕的想象盈余空间。
这或许也是如今所有视频巨擘都在自制剧的投入上不计成本的原因,互联网的原生文化开始由补充成为主流,放在几年前,媒体还热衷于总结各种网络词汇以飨市井读者,谁也没能料到变革速度如此之快,连春晚这种暮气沉沉的传统节目都能因网络段子和微博及弹幕互动的填充而枯木逢春。
重金落下,回报同样惊人,《老男孩之猛龙过江》、《十万个冷笑话》、《煎饼侠》以及即将上映的《万万没想到:西游篇》纷纷登陆院线,中国电影产业的发行强势格局被彻底撬动,基于粉丝经济和消费升级的市场潜力,这些IP的变现渠道也海阔天空。而在这样一个盛世,卢梵溪突然心生“敬畏”。
投资人卢梵溪
卢梵溪还记得自己入职优酷第一天,刚刚办完手续,无事可做,趴在办公桌上拿着两张A4纸,罗列导演名单,谋划着成立“青年导演联盟”,就是“要借助优酷这个平台,集群化的产生青年导演的作品和声音,再跟明星、跟资本、跟市场接轨。”
优酷的七年岁月,让卢梵溪基本上完成了当初在那2页A4纸上罗列的目标,但他发现随着视频自媒体的日渐成熟,那些招式百出的玩法让他产生了更多冲动、抱负与困惑。“粉丝经济说到底,就是分众化,没有中心,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都有着极强的独立个性和人格魅力,可以自己创造内容与需求,微信公众帐号、弹幕网站、游戏解说……盈利模式的建立也丰富多样,虽然我在优酷也关注这些,但站在合作的中心、贴着一个大平台的身份标签,我怎么也看不清别人在做什么。”
2015年5月,卢梵溪受邀代表优酷出品参加经纬中国的chuang大会,在分享“如何打造一个爆款产品”结束后,他溜去别的分会场,听其他行业的创业公司畅谈O2O地推、补贴大战、用户运营、电商物流,“收获太大,听完就走不了了”。没带换洗衣服的他,身上一件衬衫连穿了三天。
“对未知充满敬畏,对无知充满宽容,这很重要。离开影视这个行业,我不懂的还是太多,一年前我帮一些视频自媒体去接触投资人,我连VC和PE都分不清楚。现在人人都在谈跨界,我想做的也是连接,比如电商、O2O、社交、影游联动,它们和视频能够产生怎样的火花,我也不够了解。”想明白之后,卢梵溪和经纬中国的徐传陞、王华东聊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恰好经纬中国也在预热“请大象进屋”,双方一拍即合。
说回到经纬,这家一直以来有点“怪”的VC,在他们所谓的“EIR”招募中抛出的条件也足够诱人。忽略它对入驻者的严苛要求,“入驻企业家”的职位其实十分“幸福”,它的工作时间灵活而自由,有着查看所有投资项目的高级权限,任职者还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选择深度的跟进项目。而这家投资公司还非常自信的对创业者承诺,在结束入驻企业家的“任期”之后,接受经纬的投资不是必须条款。
这些“好处”都是打动卢梵溪的因素。“我会在经纬重点去看与泛娱乐相关的电商、社交、O2O等领域,这都是可以产生帮助文化产业解决规模盈利问题的业务模式。”
而这一切,与卢梵溪酝酿的创业方向——用他的概括来讲,就是一个IP管理公司——是高度一致的。“我一直想要做一个文化创意孵化器,用专业的力量去找到那些具有极高成长性的IP,在他们的早期、也通常是最困难的阶段介入,帮助连接各种商业机会。”在经纬供职的同时,他也开始筹划自己募集一只基金,专项投资种子与天使阶段的文化项目,通过资本的力量介入,来帮助他们成长。
这种构思,让人想起漫威漫画公司与斯坦·李的关系,众所周知,斯坦·李创作出了包括《钢铁侠》、《绿巨人》、《X战警》在内的诸多超级英雄角色,而漫威则将这些IP进行市场运作,实现双赢。有趣的是,斯坦·李曾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单飞”,成立了一家传媒公司自产自销,结果惨遭失败而宣告破产。这大概说明“术业有专攻”的重要性,没有人可以精通所有事情,就像娱乐产业广泛存在的经纪人制度一样,文化产业同样需要协调IP供需且发挥最大价值的这样一种机构,来使行业适应成熟,而卢梵溪的野望,就是在中国支起漫威这种桥梁公司。
经纬中国对文化方向一直都有所图谋,前资深媒体人马李灵珊的创业公司壹酷文化就被经纬中国所投,其业务方向与卢梵溪相仿,也是致力于为网生内容做运营和连接,近来票房火爆的话题电影《滚蛋吧肿瘤君》、《捉妖记》背后,都有壹酷文化视频营销的身影。同时,这家公司所发行、营销与运营的网生内容,全网点击率累计已超过30亿次。
混血人卢梵溪
优酷总裁魏明形容卢梵溪,说他是“互联网里最懂电影的,电影圈最懂互联网的”,在当前这个文化产业与互联网产业空前亲密的时代,跨界的必要性已经不言而喻。
出身电影学院的他,本是“根正苗红”的内容人,投身互联网7年,他完整地参与了互联网对内容领域造成的摧枯拉朽的变革。“叫兽这样的新秀,最初怎么能出来?就是因为他们是无产阶级,才豁的出去。”无从失去的人自然更有拼劲与冲动,敢于创新。“既得利益者是不敢甚至坚决反对行业变化的。”卢梵溪厌倦那些天天叫嚷“世风日下,晚辈胡来”的人。只有挑战规则,行业才能有所变化。
回首卢梵溪在互联网内容领域的作为,他其实是用7年时间,在优酷这个兼容并包的平台上搭建起了一个生态系统。先后在“类型、人与IP”三个板块发力,先是开拓了网络视频的界限,嫁接内容与病毒视频,令网剧与微电影成为资本与人才竞相追捧的行业;继而培养与发掘出筷子兄弟、叫兽易小星、五百等优秀青年网络视频人才,扶持了包括暴走漫画、罗辑思维在内的一系列新形态网络视频公司运营人才;再是完成了《老男孩》、《万万没想到》等一系列网生IP走上院线的征途,以及对何仙姑夫、司文痞子等互联网中型IP的源源不断的发掘。
最终,他亲手革了传统内容行业的命。
卢梵溪的观点是,现状是用户票决的产物,用户的选票已经毫无疑问地投给了网生内容一代。既然死水里已然激起波浪,风起云涌之时,就应该有人把这个产业做得更大,来回报和刺激更多的涌入者。
不少观点认为,中国的影视内容没有进入美国轨道,而是转向了日本轨道——当然,在发展阶段上还不及日本——比如市场完全内向的自给自足,由于人口规模庞大而形成足以生存的消费基础,文化土壤逐年变深,却尚未具备强大的输出能力。
乱世出枭雄,去经纬任职之前,卢梵溪专门去日本考察了IP产业。“它们很早就有ACG(动画、漫画、游戏)一体化的概念,在内容的运作上会有一个制作委员会的角色,统筹和调配各个资源,实现利益的最大化。”而卢梵溪对自己的角色定位,就是一个在中国国情里面的“翻译”,以文化为内核帮着联动不同的产业入局。
接下来,他想站在互联网与内容产业成功混血且日臻繁荣的基石之上,把更多的产业连接进来,从而实现变现,毕竟,一个生态系统能否自我循环,最后一块砖头就是变现。否则,就是一道永远漏风的墙。
以及……
在采访刚刚开始的时候,卢梵溪说,“他们都叫我回避情怀这两个字,我说我不会,我提梦想都提得赤裸裸的。”他亲自定下的优酷出品Slogan就是“生产影像,还有梦想”。
只有已经将上一个梦想变为现实的人,才有资格谈论下一场造梦计划。在中国的影视产业已经脱离西方或者任何既有发展轨迹的当下,没有人能预测新浪潮何时到来,或者我们已经身在其中。巨浪之下我们需要更多的掌舵人,而他们的罗盘之上必刻有“梦想”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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